2月25日上午,开庭。
其实,在那个时候,在那个离主城区约七十公里的地方,危机的种子已经悄然萌发,只不过谁也没有觉察。
回程路过一家饭馆想简单用个午餐,看名字,八千里,无来由的感觉这名字有点儿长路漫漫太远太累,吃饭还是轻松点吧。转个弯,没多远,有一家叫顺鑫的小店,于是,放弃八千里选择了顺心,冥冥中就与那位多次往返临近城市不幸感染的老兄完美错过了。
接下来,风轻云淡,侥幸没有成为密接。然午夜梦回,还是有些不寒而栗,病毒并不可怕,只是一旦中招,麻烦多多。
3月6日晚,接到社区网格长通知,需居家隔离到3月11日,经三次核酸检测阴性后方可外出。
一觉醒来已是3月7日中午,隔着窗户看到门上居然被贴了封条,内心着实感叹《传染病防治法》和《突发事件应对法》的确法力无边,其效率之高、效果之好、立竿见影之程度可全方位碾压法律人毕生研磨的三大诉讼法。
有些事情,既然不能反抗,必须试着学会享受。
回笼觉、午觉,百家讲坛、喜马拉雅听书,做完这些事后剩余时间改改合同修修诉状,五天时间,权当休假。当然,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,就是等待大白上门核酸检测。
大白,本来是守护性暖男、拯救世界独行侠的意思,间或还包含可爱和萌萌哒,近期成了人们对防疫人员的昵称。这个城市三月份的气候从来都反复无常,有风有雪抑或雨雪交加,只要不到五一,随时会全城素裹。大白每天到访的时间不固定,可能早晨五六点,还可能半夜十一二点,雪里来雨里去,一根棉签,一剑封喉,从不手软。
3月10日,小区管控,全面封禁,不明觉厉。
3月11日中午,网格长通知,虽然三次核酸检测都没问题,封条可以自行撕去,你可以到户外活动活动,但不能离开小区。
当日,整个城市按下了暂停键。
继续居家,每天去物业核酸检测,每天赴喉咙与棉签的约会,每天去见大白。
一场大雪,寒风凛冽,路上尽是那些胸前写着名字后背写着“我是党员”、“长春必胜”,负责露天维持秩序的大白们的脚印。
此大白非彼大白,他们不是医生,不是城管,不是警察。
翻看微信,基于疫情压力,城市开始招募志愿者,条件之一是四十岁以下。
给一位每天爬楼梯为陌生人送菜的志愿者兄弟手动点赞后,他回了四个字“匹夫有责”。
没错,匹夫有责。
望着窗外的皑皑白雪和雪泥鸿爪,一声叹息。
夜雪满城霜,犹能役河阳。奈何天命此,枯坐独彷徨。
这里说一下,第一次写诗(如果算哈),“役河阳”的出处是杜甫的三吏三别,是廉颇老矣尚能饭的意思。
起草、修改了若干份通知、公告后,再也没有心思看百家讲坛听喜马拉雅,在一个城市兴衰的历史节点,不能做一个旁观者。
有人说居家躺平也是在为社会做贡献,不信。
好在不久,律师行业做志愿者的年龄有所松动,前提是身体必须健康。
3月22日,终于如愿以偿。
一位合作了23年的同事姐姐在看到这张照片后说了一句话:“十年以后想起这张照片应该是很有意义的”。
工行党建小院,听名字就知道在这里守卡点一定不会太累,这里一定民风纯良、秩序井然。
每天站岗七个小时,从下午3点到晚上10点。
终于穿成了梦寐以求的大白,走两步,仪式感满满。
没想过太多,只是当这个城市和生活在这里的人们面临暂时的困境,而赖以糊口的技能在危机化解中沦为屠龙之术时,应该有投笔从戎、弃书毁砚的担当和勇气。
即便只做个看门人,即便会成为密切接触者,即便离治病救人救死扶伤差得很远很远。
隔离,守候,让不该来的慢慢远去,让世界完好如初,等待春天如约而至。
白天,有人在卡点里独自清理整个小院的积雪;夜晚,卡点里有人为志愿者送来热饮。或许是担心志愿者寂寞,甚至还有人离三五米远,隔着栅栏咨询法律问题。
有时候,感觉隔离是一种精神界面的悠远链接。
没有谁是一座孤岛,在大海里独踞,每个人都像一块小小的泥土,连接成整个陆地。
茫茫夜色里,城市依然灯火阑珊。